“罗家让不让我进去，由不得你决定。”
就像罗莎问“能不能信任你”那时一样，这是罗蒂有生以来的第二次挫败。
送完梅殷，我重新打开电脑。本想找个模拟器玩玩手游，或者打会守望屁股也好，最终还是打开了《神恋》的页面。
这次干脆连欢迎也不说了，只有华樱的小人显示着我的登录成功。世界还是一片漆黑，我拿起手机，锁社的推送并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。论坛上只有寥寥数语，大意是说西姆安炸了，大部分账号无法使用。听说会有新的服务器。
瞬息万变啊。
“你喜欢吗？”
花楹的声音软软地从耳机里流淌出来。不，这不是花楹，只是有着花楹嗓音的神大人罢了。
“喜欢什么？”
下一秒，她悄悄出现，漆黑的世界因为多了光源而似乎亮了起来。
“我没有和女孩谈过恋爱，男孩子也没有。所以，我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。小一点的时候……我有一个喜欢的男生。他很调皮——所以当时估计除了我，几乎没有人会喜欢他。他生日那天，我在想他会喜欢什么的时候，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送他平时捉弄那些女生的小玩意。所以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一窝刚出生的小老鼠。这种东西要是放在女生身上那个尖叫整个西姆安都可以听到吧？”格奈捂嘴一笑，“他一开始收到的时候，是非常开心的。可是接下来，他……他像是遇到了这世间最恐怖的事情，哭着跑开。对我吼着，‘格奈·格林！你以后是嫁不出去的！’”
“那他还真是可恶。”我说。
“嗯，后来他很早就从学校毕业了，找不到工作，最后来了我家当佣人。这没有什么，都是后话。我再见到他的时候，突然想起当时的悲伤心情：他说出的是我的全名。我的全名。这是很悲哀的事情，打个比方，就像鱼离不开海，但对于海来说，鱼不过是万千相同的鱼中极不起眼的一条。所以华樱啊，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，也害怕会惹你不高兴，只好换了一种送礼物的方法——你看，只要你愿意，世界可以为了你而毁灭。”
“……毁灭了啊。”
“是，用尽了我生平的力量。很快新神就会替代我，我会化作凡人来和你一起。到时我们可以找一片宁静的海域之畔，好好地开始恋爱。”
“可是，我未必会喜欢。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不是哪里都可以吗？”
“华樱，亏你还是女孩子，心思却那么粗放。”格奈笑，“因为谁都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吧？所以需要舍弃些什么。你的父母也不会允许你和一个千古罪人在一起，去共度余生。解决这一点的方法有两个，一是让你成为我的神眷，二是让我毁灭，重生为凡人。我不想看你为了我放弃一切……所以我放弃了。我叙述的是不是有一点问题？没关系吧？我只是想要表达出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心情。其实做神有好处也有坏处，好处是可以让世界围着自己旋转，坏处是无法享有真正的爱情。即使是同性，但在高尚的爱面前又有多少东西能阻挡它呢？”
没有任何人了，这里只有我们俩。这段大言不惭的话，也只有我们听见。
花楹的声音真实地恍如耳语。
“格奈，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。可是，我能问问吗——你说要变成凡人，那是怎样的凡人呢？”
“是你喜欢的格奈。”
非常诚挚。可我终究喜欢不起来。
喜欢上一个虚拟的人，怎么可能呢。
我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你……不高兴吗。”
“只是有点累。唔，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吧。我想问你些自己决定不了的什么。”
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惊，我竟然想向虚拟的人询问感情问题。
“好啊。”格奈右手一挥，漆黑散去，就像是有人打开了探照灯，照出一小片地方来。不知道谁在那里摆了一张长椅，扶手已经锈掉，但木制的椅身仍默默工作着。仿佛不会消逝。华樱走近，整个人一半处于光明，一半没于黑暗。
这是西姆安最后的光和最后的生命，再走远，就再没有什么了。
没有BGM实在瘆得慌，我随手打开酷○音乐，点开花楹专属歌单。并不是其他歌不好，现在只有她的歌声能平复我的心情，好好对格奈提出这个蠢问题——也许因为花楹的嗓音，和梅殷很像。
这是很早就发现了的事情，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已。
想到梅殷，我的心情莫名失落起来。梅殷从小就陪伴在我身边——甚至比极牧更长，更多时间——这样的她，竟然会喜欢我。不是没有看过这种桥段，只是我所看的，青梅竹马最终都不会在一起，有个别的例子，但看起来总是有些不妥。她可能会忘记她还有一个叫林毅然的男人在等她，我却会记得。因为……
他是我人生中，第一个赋予我“败犬”称号的男人。再无别人。
他清清瘦瘦，却意外的很有气场。
在他们订婚那天，他私下找了我。
“你要记得……即使你喜欢她……她也不会属于我以外的人。即使，你和她，比我和她，感情更深。因为你是人生的败犬啊，宅男。”
我当时真想代表全世界的宅男骂回去。
宅男就不能拥有幸福了吗？宅男就是人生输家了吗？
可是当时的张极致，非常怂。怂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嘴唇蠕动着却蹦不出一个反驳的字。只是觉得，啊，他说的对。
他以我从未见过的姿态，低头走了。
鼠标被我狠狠拍在桌面上，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愤怒。
“华樱？华樱？”
“格奈，回答我。我自己的东西在别人手里，除了杀掉他抢过来，还有什么办法能拿回来？前提是，他不肯归还。”
“证明给他看，你比他更适合拥有。格林家，不，不止格林家，几乎所有的初神眷都会给你这样的回答。在力量至上的西姆安，只有证明自己可以，才有资格获得权力。”
“证明。不失为好办法。”我沉吟，“谢谢。”
“如果可以，我希望能够帮到你。”格奈以从未见过的严肃姿态看着我，“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拒绝我，我能成为你的精神支柱和力量来源。我希望华樱把我当成这样的人。”
“这是男人……不，我和某人之间不得不打的战争。你就放心好了，作为勇者，作为唯一登上神宫的勇者，我不会放弃的。也会好好活着回来。”
播放器切了下一首歌。依旧是花楹的，《献给勇者》。
“永不回头地前进吧/即使死神在前方挥手/愿你战斗之时，彼竭我盈。”
“那么……我去了。你可以在这里等我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
我关掉电脑，拨了一个号码。
“极牧？我这几天能搬回来住么。有点事情……对了，你毅然哥在不？在啊。好。”
永远不要侮辱的，是男人的尊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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